【随笔】 不过如此
吴邪做了个梦。
……
梦里吴邪抽了一口烟。尼古丁顺着他的气管往下沉淀，浸没他的肺腔，再攀爬着气管道出来，消散在空气里，像一朵绵软的云彩。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是一种沉默寂静的深蓝色，冷空气扑的吴邪脸疼。他手臂搭着铁栏杆，微微昂起头，他呵出一口气。
还挺冷的。
吴邪一只脚踩在栏杆下段，右手夹着烟掸了掸烟灰，一串银灰色就落在大阶梯上。他指尖冻的发红，他把烟咬在嘴里，企图用吸烟来驱寒，但是失败了。南方的冬天真的是太冷了。
吴邪站这挺久的了。他吸了吸鼻子，烟已经烧到尾巴了，他掐了扔进垃圾桶。他对准垃圾桶，一扔，完美的三分球！吴邪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掌。
他在栏杆上趴了会儿，他四点多就在这站着了，现在快五点半了，他要等的人还没来。
“那个死胖子靠不靠谱啊！”吴邪揉了揉发红的鼻尖，想到王胖子给的情报就有点郁闷，他说张起灵每天五点钟十分都会准时跑步经过这里。
现在已经快五点半了，张起灵已经比情报时间晚了二十分钟，再不来就跑不了了！
吴邪下巴搭在冰冷的铁栏杆上，他看着大阶梯下面的操场，这个时候还是挺黑的，但是也朦朦胧胧能看见一点点了。他盯着大阶梯旁边的树，突然就挺难过的。
……
吴邪坐位子上打喷嚏，一边打一边把王胖子骂个狗血淋头。他在三级操场等了张起灵两个小时，他也没来！
吴邪去教室的时候人都冻傻了，整个人都冷透了。他浑身僵硬地坐椅子上，自己的手冻的跟萝卜一样，又疼又麻，连知觉都没多少了。
“靠！”王胖子踩着点来学校，路过吴邪教室窗户的时候看见吴邪那傻样就忍不住骂人，“你他娘的把手塞冰窟窿里冻僵准备剁了做菜了吗！啊？！”
“你他娘的还说我？！”吴邪看见王胖子那个火就蹭蹭往上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他娘的哪里来的消息？！老子等了两个小时！喝了一肚子西北风！连根毛都没见到！”
“你号称智商188脑子呢？！脑花吹散在西北风里了？！”王胖子恨铁不成钢，“过了点没等到不会走吗你？”
“走屁啊！”吴邪火气也大的很，“老子给冻成傻逼了就为了蹲他，他要只迟个几分钟，我他妈又走了，我找谁哭去？！”
王胖子“啧啧”两声：“还188的脑子了，我看你脑子也就八块钱一斤路上称的吧。”
“称你个x。”吴邪现在火气大的不行，他冻了个透心凉，现在干燥的直冒烟。
王胖子在他身边坐下：“天真，你他娘的是不是疯了？你还真的五点多去蹲人啊？你来真的？”
吴邪脑子开始疼了，他觉得自己脑花都要疼散了：“啊。”
王胖子往四周瞅了瞅，然后压低声音说：“你喜欢男的就算了，怎么还喜欢——那么个样的啊？”
吴邪把手塞王胖子羽绒服里，伸进他的咯吱窝底下放着：“舒服——”
“靠，冻老子一哆嗦！”王胖子骂了句，然后又说，“你他娘的说话，别跟我打马虎眼。”
“好热啊。”吴邪说，“你揣了个炉子吧？”
王胖子非嚷嚷着要吴邪说话。吴邪不理他，收了手，趴桌子上意识有点昏沉。
他听着王胖子叹气骂人，心理不屑地哼了声。
就是喜欢他——
就特别喜欢，你们管得着么——
……
吴邪发烧了，还挺严重的。
他拖着病体在画室画画的时候外面的同学在跑操，终于了，吴邪高二分班了之后就再也不用跑那个狗屁操了。
吴邪拿着笔沾了沾颜料，涂两笔就窗外看。
看不见。
吴邪站起来走出画室。
他上坡去三级操场的时候觉得自己腿都迈不开了，但是没办法，他发烧到进医院挂水，把他妈吓得坚信是不穿秋裤的原因，强行让他穿了秋裤和一条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超级厚加绒裤。
还他妈是修身小脚牛仔裤。
吴邪走路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夹俩木板里。
“哈…哈…”吴邪在坡上喘气，可算是他娘的走到了，再不到吴邪都想就地脱裤子了。
大操场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一圈一圈地围着跑。吴邪看着就脑袋疼。
他偷摸地站一棵树背后，嘴里念着找人：“张起灵……张起灵……”
可惜了，人有点多，吴邪除了看见“人”就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了。
吴邪叹了口气，有慢吞吞地往回走，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
吴邪数学课看走廊发呆的时候还在叹气，见不到人这可太糟心了。吴邪抻着下巴，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
“吴邪你发什么呆呢！”老师看不下去了，“这道题会不会！”
吴邪吓得心脏停了一拍，然后飞快站起来看黑板，他看了看题目。
他会啊。
他点了点头。
“上来写！”老师说。
吴邪走到讲台，突然看见一个黑色短发的男生穿着校服，单肩背着书包从走廊走过去。
吴邪粉笔都捏断了：“老师我不会，我自动罚站。”
吴邪走到门口，那个穿校服的男生已经转角上楼了。
……
吴邪在办公室被骂的时候正心不在焉地数班主任衣服上到底有几朵花。
“张起灵，张涛的事情学校会处理的，你不用担心。”和吴邪班主任是对面办公桌的男老师说。
吴邪猛然回神，虽然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耳朵已经竖起来听了。
张涛？
十一班的那个爱搞事的傻子？
“嗯。”张起灵反应有些冷淡。
那个男老师又说：“你的伤没事吧？”
张起灵仍然是没什么反应，他还是很平静：“没事了。”
男老师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就只好说：“那没事了，你走吧。”
张起灵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吴邪琢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抓着张涛的头往墙上撞的时候，吴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死吧。
吴邪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有这种念头。
王胖子拉住他：“差不多行了！别真打出事！”
吴邪带着口罩，呼出的气体让他半张脸都热的发烫。
王胖子拉开吴邪后，吴邪两只手都很热很麻，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他拿打火机的手都有些抖。
“靠。”吴邪点了两次都没点上。
王胖子一脸阴鸷地警告人不许把事情说出去之后就去看吴邪，吴邪看上去就不太好，眉头皱的厉害。
“行了，人不也没事么。”王胖子压低声音，“你气也出了，别太揪着不放。”
吴邪“嗯”了一声，他好不容易把烟点起来了：“他——伤哪了？”
“靠合着你连人伤哪了都不知道就敢揪人出来打啊？！”王胖子惊了，“我靠，你！疯了吗？！”
吴邪很烦：“伤哪？”
“手臂吧。”王胖子说，“剌了个十公分的口子。”
“……哦。”吴邪狠狠吸了口烟。
……
吴邪也不知道张起灵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但看他不顺眼的人可多了去了。
吴邪警告完这个月第六个，觉得张起灵是不是把人家什么重要据点给捅了，这么一个个不要命地往上扑。
“护花使者。”王胖子气喘吁吁地，“现在这片可是没人敢动你心上人了，高兴了吧？”
“嗯。”吴邪拍了拍他，“辛苦了，请你吃饭。”
吴邪觉得吧，人生没什么好后悔的。
吴邪从草堤上被人推下去的时候看见了满天金光，彩霞也赤红，天空瑰丽。
他掉进水里。
他往下沉。
小泡泡从他嘴巴里冒出来冲向河面。
他往下沉。
“哗——”
吴邪看见了一张路过驻足了的脸。
吴邪笑了一下，水呛进肺里。
还挺疼的。
……
吴邪打架斗殴的事情最后还是暴露了，他三叔二叔托遍了关系才保他不被开除。他还没安稳两个月就被送去校外集训了。
吴邪走的那天路过学校门口，他看见张起灵了，正低头掏钱买早餐。
“张起灵——”
张起灵抬头，他看见开过去的一辆车子的后座有个探出半个身子的少年，他在朝他挥手。
还笑得挺高兴，也挺好看的。
但张起灵接过早餐，他想：这样太危险了。
……
吴邪醒的时候张起灵不在房间了，他站起来。
“小邪。”他妈看见他叫了一声，“去刷牙洗脸，正好来吃早饭。”
“好。”吴邪转了转脑袋，“张起灵呢？”
“嗨你三岁啊，怎么一睁眼就找人？”他三叔笑了，“倩倩闹着要去超市，小张抱她去了。”
“啧，您有本事不一睁眼就找文静姨。”吴邪转身又回房间把门关上了。
张起灵牵着小女孩回家，吴邪已经起床了，躺沙发上打游戏。
张起灵脱了外套，吴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打游戏去了。
“你手臂上是不是有条疤？”吴邪说。
“嗯。”张起灵在他旁边坐下。
吴邪嘀咕了一句：“还以为我做梦乱想出来的呢……”
“什么？”张起灵没听清。
吴邪笑了笑：“没什么，想不想遮了？我给你纹个身吧。”
“嗯。”张起灵看现在大家都没注意过了，亲了亲吴邪，“可以。”
“注意影响——”吴邪假装正经，“不要卿卿我我。”
张起灵笑了，他搂着吴邪的腰：“看手机，别看我，你要死了。”
吴邪飞快看了眼手机，然后有抬头去看他：“手机不如你好看。”
“注意影响，不要卿卿我我。”张起灵把这句话还给他之后就去厨房看看今天中午吃什么了。
明明过去也没多久，但偶尔想起来，却恍如隔世。
可能是现在的幸福感太足，这些东西再想起来，也只是觉得：
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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