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绝响

我不忧伤,我只是想更好一点。

【重逢之后】贺文.又一春

      张起灵眼中满是讶然,他看着胸口的利刃,血液顺着血槽流下滴到地面,他什么也没说,反而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

  张家已经转去做海外生意了,张海客与小张哥不时来请张起灵回去坐镇,都以失败告终。所以当那天张海客和小张哥再度登门拜访的时候吴邪并不在意,但当他们与张起灵密谈之后张起灵忽然说要出去两三日,这让吴邪警惕。张起灵目光沉静,面色平和,看不出异样。吴邪也没妄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

  张海客和小张哥已经候在门外,他们目光不时向院子扫射,似乎在查探敌情。吴邪面色不改地抿了一口茶,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回到了十年的状态里,不动声色且精算人心。吴邪下意识地用一种平和的语调询问张起灵:“出了什么事吗?”

  “一件小事。”张起灵似乎也在观察他,不过他没有遮掩,而是十分明显地观察着吴邪的气场与脸色。

  吴邪“哦”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张起灵有些紧张与担忧的面容一眼,笑了:“我说了,你要走,我不拦你,去就是了。”

  张起灵眉心一蹙,他说:“只有两三日,很快回来。”

  吴邪很平静,张起灵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却能感觉到吴邪处在一种他很陌生的状态里,十分温和却不无害。张起灵转头看向张海客和小张哥,又转回头看向吴邪,吴邪仍旧没有什么异样,他似乎看出了张起灵的犹豫很快就笑着摆了摆手:“知道了,我还等着你回来腌咸菜呢。还有你的鸡都不吃我喂米,高贵的很,还要你来伺候。”

  张起灵闻言不再犹豫,只在离别时又重复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

  吴邪点头。

  张起灵和张海客、小张哥的背影搭乘着轿车消失不见之后吴邪的笑才慢慢冷下来。他告诉自己:张起灵只是去处理一些事情,他没有下一个十年需要等待,他与张起灵已经圆满,此后只需相伴即可。

  吴邪静静望着轿车的黑色慢慢消失在转弯处,把门合上了。他走回院子里,打开音乐播放器,点了每日推荐的歌单,音乐声充斥着小小的庭院,吴邪很平常地坐回他干活的位置,拿起菜刀切起了菠菜。

  其实他和张起灵也没有什么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不愿意和张起灵提那十年就是怕张起灵愧疚或者别的什么感情。他是自愿的,不怪任何人。可是张起灵呢?张起灵那十年是怎么样的?张起灵不会提,吴邪也不会问。吴邪多想知道啊,那十年,张起灵的那十年,是枯井无波吗?还是和他一样,痛苦难熬呢?

  吴邪不再去想。

  这几日太阳十分不错,菠菜要尽早晒干。

  ……

  晚上吴邪躺在床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失眠,算来接张起灵回来快有四年之久,定居雨村之后除却少几次都噩梦,吴邪的睡眠一直都算安稳。可如今,吴邪失眠了。吴邪并不想归结于是张起灵离开的原因,他只是觉得昨天睡得太多。

  房间是粘稠的黑色,吴邪没有闭眼,手机就放在枕边,张起灵也并未发来消息。张起灵一贯如此,他并没有羁绊,也不会知道出门抵达目的地要报平安。吴邪从不强求他,吴邪不愿意养成张起灵这样的习惯,以至于他与胖子等人都百年之后张起灵漂泊时无人可发消息时,不用体会那种孤独与失落。

  是的,漂泊。吴邪认为张起灵此后也会四海为家,张起灵是永远不会停下的远行之人,这无可争议,也没有人反驳。因为他生命太长,固定一个地方不足够让他度过余生。

  吴邪在黑暗中想了很多,过去,未来,现在。他说他等张起灵回家,但吴邪知道,就算张起灵不再回来他也不会再去追寻,他已经失去太多,追寻的代价实在太大,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作为交换的了。吴邪时常觉得这四年都是一场梦,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是吴邪在长白山底的臆想。

  吴邪没怎么睡,直到天边泛起亮色他才浅浅入眠,然后不到两个小时,他做了一个梦,然后就醒了,也不觉得多困。吴邪按照往常洒扫,做饭,喂鸡。吴邪在喂张起灵的小鸡的时候正犯愁,张起灵的鸡被他惯的十分娇贵,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很不待见吴邪,它们能分别张起灵和吴邪投喂的食物的差别,它们不吃吴邪喂的。这让吴邪很气,无数次威胁要把它们炖来吃掉。

  吴邪没再纠结鸡,他把小食一倒,然后管它们吃不吃,一扭头就走了。

  吴邪是出门准备去村里转转的时候才发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个盖了黑色布帘的鸟笼子。吴邪挑开看了一眼,一双发着荧光的眼睛幽幽地看着他。吴邪一瞬间就认出这个东西,黑飞子。吴邪过去十年不知道见了多少只,他从这种蛇身上提取费洛蒙,在幻境里度过了千百年。

  吴邪提起笼子,蛇张开的嘴,想要去咬吴邪,但笼子的柱子太密了,它什么也做不了。吴邪把它拿回了家里,他审视着黑毛蛇,心中过了千万条计较与猜测。有人送了一条黑毛蛇过来,在张起灵离开之后,很明显,那个人想避开张起灵,用黑毛蛇传递给吴邪什么信息。吴邪不动声色地考量,但很快,他就进屋换了衣服,然后锁上门,提着黑毛蛇走了。

  ……

  吴邪带着黑毛蛇倒了几趟车,因为黑毛蛇的原因,吴邪只能做客车倒运。几乎是第二天中午,吴邪才抵达他曾经吸取费洛蒙的小屋,这个小屋没什么特别,非要说出特点,就是特别破,特别偏。吴邪已经很久没来了,他爬进破旧的窗台,撤掉枯萎的藤蔓,抖落躺椅上的灰尘,然后从一个上了锁的柜子里取出一套工具。

  吴邪留下这套工具的时候从未想过他今后还会使用,他以为他再也用不到了,只不过造化弄人 。吴邪笑了一下,他的笑容里没有太多情绪,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包容。他似乎已经认命了。

  当费洛蒙逐渐起效,吴邪慢慢躺上躺椅,他眯着眼睛看着破败的窗子,阳光撒进来,离他只有几寸,可以看见空气中满是尘埃。吴邪并不讨厌,他相反还有些喜欢,这种味道让他有种活着的尘世感。吴邪呼吸开始不舒畅,灰尘爬进他的肺里,痒意从肺里一直爬到喉咙。吴邪咳了咳,几乎有点难以忍受,他想把手伸进肺里挠一下,但他没有,只是咳了咳,仍旧躺在有些破旧的摇椅里,然后闭上眼睛。

  这次,费洛蒙里又有什么呢?

  ……

  那是一个极其空旷的空间,绝对的黑暗中只有水滴的声音,其余的都是一种让人发蒙茫然的寂静。这似乎是一个洞穴,或者什么山体的深处,而吴邪似乎在哪处的角落里,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蛇的视野和人不同,这种黑暗之中人不可能看见分毫,但此刻在费洛蒙的吴邪的视野里一切都有一个极其模糊的轮廓。

  吴邪听了一下,确实非常静,静的有些让人觉得不同寻常,也怀疑不远处的那个人是不是已经死了。吴邪仔细辨别了一下,才在水滴滴落的间隙听见极其细微的呼吸声。

  没有任何会动的物体,连这只蛇都是安静地卧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吴邪也不知道在这种绝对静寂中过了多久才听见一丝细微的响动,不远处的那个人终于动了一下,他抬了一下头,心跳忽然有些加快,但不久之后又归于静寂,恢复了那种让人抓狂的沉默。吴邪皱眉,发生了什么?不过大概两三天之后那个人忽然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声响,他很明白地看着这条蛇的方向,然后说:“他,发生了什么?”

  吴邪听见这个声音头皮顿时发麻,虽然他此刻没有感觉却还是明白自己的心脏在急剧收缩。这个声音他不曾忘记过,正是他牵挂了十年的那个人——张起灵的声音。吴邪立即反应过来,这条蛇是张起灵的,他在青铜门里养了一只黑毛蛇,并且对这个黑毛蛇留下了只言片语。吴邪也很快猜到了这条蛇是谁送来的,张海盐或者张海客,当然也有很小一部分可能是张起灵,可能太小了,吴邪选择忽略。只是吴邪不明白这条蛇送来给他有什么意义,吴邪已经不在意青铜门内到底有什么,他还记得2015年8月的那个在长白山岩石碎层里做的梦,青铜门后面都是石像,是一个又一个张起灵。吴邪不愿意深究那个梦境的真假,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吴邪仍旧静静地等待张起灵接下来的开口,但显然他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张起灵说完这一句话就又陷入沉默。吴邪猜测着极有可能是他启动颠覆汪家计划的时候,那时候外面看上去平静实则风起云涌,是一丝一毫都不能踏错的人心与诡计的博弈。原来那时候张起灵在这里也有所感知吗?吴邪不敢相信。

  记录张起灵的时间是非常枯燥无聊的一件事情,因为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在静的连张起灵如同休克般呼吸都清晰可闻的地底,等待是漫长又难熬的。时间似乎抛弃了这里,在这里刹那就是永恒,永恒也转瞬。

  “吴邪。”

  不知道吴邪又等了多久黑暗中才又传来张起灵的声音,他的声音是一种死寂,沉闷而干涩,带着某种荒芜。

  “吴邪。”

  他重复。

  “吴邪。”

  又重复。

  “吴邪。”

  “吴邪,吴邪,吴邪……”

  张起灵叫他名字的间隔越来越短,声音也逐渐顺滑圆润起来,好像抹了机油的齿轮,转的流畅飞快。

  黑毛蛇静静地看着,它在听,在看,却没有感知。可吴邪不一样,他喉头一瞬间就哽咽,他定定地看着那模糊的人影,几乎呆滞魔怔。

  “不能忘。”张起灵很轻地说完这一句,他说的有些缓慢,但很坚定,他停了一会儿,然后重新开口,“吴邪,不能忘。”

  在这被时间遗忘的地方,要记住一件事情很困难,因为你会怀疑,怀疑你脑子里的一切是否都是真实。只要有一瞬间被大脑判断为虚假,那么这些记忆一瞬间就会消失,再也抓不住任何碎片。张起灵显然很熟悉这种感觉,他在重复,他用重复告诉自己:吴邪,不能忘。

  吴邪不能忘。

  世人只知道张起灵没忘,他走出青铜门的第一刻,看见吴邪的第一眼就说出:你老了。世人从这些方面判断张起灵没有忘,而且还记得异常熟悉与牢固,以至于在那幽暗的岩石缝隙里他都能凭借几盏灯就轻而易举地辨别出吴邪与从前的区别。

  吴邪老了。

  张起灵从未忘记吴邪的容颜,十年来,他与吴邪相隔千里万里,他没有任何照片,就凭借记忆,在那寂静之地牢牢记了吴邪十年。

  他从未忘记,却没有人知道他如何不忘记。

  蛇依旧懒洋洋的盘踞着,张起灵大部分时间也仍旧沉默,可在那仅有声息的几天里他开口所念都是吴邪的名字。也许在沉默的时间里,他也在心里默念描摹了无数遍吴邪的名字,吴邪的脸。他开口并非是那刻才想起,而是那刻的思念浓烈到情不自已。

  “我快忘了。”张起灵忽然开口,他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带着一股死寂与沙哑。

  吴邪看着他,忽然觉得难以呼吸。他在外面承受苦难的时候张起灵也不好受,张起灵在与时间,与天命为敌,他必须记得,就算时间和命要他忘记,他也绝不忘记。他不能忘记,他必须记得。

  “吴邪。”张起灵又开口,声音低哑,“我快忘了。”

  如果此刻吴邪在他面前,吴邪一定会流泪,他可能会告诉张起灵:忘了吧,不要为难自己,忘了也没关系。可张起灵说:

  “我不能。”

  “吴邪。”

  “时间快到了。”

  “我要记得。”

  蛇没有感情,但吴邪却心痛难挡。他陪伴着张起灵度过了很漫长又好像很短暂的十年,张起灵在此期间开口说话的次数不多,可他每次开口都让吴邪难过。十年之约越近张起灵开口的次数就越多,他反复叫着吴邪的名字和重复“时间快到了”这句话。有的时候几乎是一整天都在低声轻念,吴邪似乎感受到了张起灵的情绪,因为他的心跳和呼吸都慢慢的从之前如同休克昏迷一般都微弱中苏醒过来,慢慢变得规律而有力。

  “时间到了。”

  那天张起灵站了起来,他的心几乎是这十年里跳的最快最热烈的一次。绝对的黑暗中慢慢出现一丝光线,然后就是音乐声,以及两个人粗重的呼吸。

  张起灵走了出去,在蛇的视角里只能看见他走了出去,然后坐了下来。

  歌还在播放,但那一丝光亮慢慢暗淡,蛇最后看见的就是张起灵说话的神情以及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老了。”

  歌声没有了,光线没有了,青铜门后又是绝对的寂静与黑暗,只是这一次只有黑毛蛇了,不久前还在不远处安坐的人已经走了。

  走去了光线的那一边,那边有光,有声音,有时间的流逝和他心心念念了十年但老了的吴邪。

  张起灵走了,去了有吴邪的那一边。

  吴邪望着黑暗,然后就是一种抽离感,他知道,幻境该结束了。

  ……

  ……

  ……

  吴邪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是微熹。

  已经是第二天了吗?

  谁能想到已经是第二天了呢?

  吴邪坐起来,他低头,却发现有什么顺着两腮流到后颈,他摸了摸,湿湿的。

  是他的泪。

  吴邪看着自己的指尖,笑了,然后很快泪就落了出来。

  吴邪昂起头,他笑了,泪却涌的很多,不停的,流了出来。

  原来张起灵的那十年是这样,原来他是这样。

  吴邪摇了摇头,笑了出来。

  ……

  如果说过去的那十年是张起灵秘密,他藏着深重的思念不和任何人分享。那么吴邪也有秘密,一个也不会和任何人分享的秘密。

  吴邪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在过去的十年里,反复做过一个梦,这个梦是在他把自己关在落败的房间里,抽着烟裹着被子几乎神经地想着该如何扳倒汪家的那段时间开始的。他反复做这个梦,非常长的一段时间。有段时间他甚至因为不想再梦见而拒绝睡觉,梦里不断重复的内容让他恐惧。因为吴邪害怕成真,吴邪知道,自己未必做不到,他未必不敢做。他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梦,这个梦是直到张起灵和他定居之后才消失的。可是昨天,吴邪又梦见了。这让他恐惧。

  梦里张起灵眼中满是讶然,他看着胸口的利刃,血液顺着血槽流下滴到地面,他什么也没说,反而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意味不明。

  梦里的吴邪捅了他一刀,刀插穿了张起灵的胸膛。

  他让张起灵把眼睛闭上,轻声说有个礼物要给他。张起灵闭上了,然后就是贯穿胸膛的刺痛,张起灵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吴邪看着他,声音温柔:“小哥,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张起灵又抬头看着他,吴邪的手还握在匕首上没有松开,血液的味道很快就在空气中弥漫开,溅起尘埃,也带起灰尘的味道,一切显得诡异又荒唐。

  吴邪恳切地看着他,眼眸之中是一片纯良温和。

  “小哥,陪着我,我们一起走。”

  张起灵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意味不明。

  吴邪每次梦到这里就惊醒,张起灵最后的笑容让吴邪分不清他真正的意思,吴邪恐惧这个笑容,也恐惧自己的做法。他杀了张起灵,要带张起灵和他一起死。吴邪会死,老死,病死,但张起灵有很多年。吴邪不甘心,他与张起灵只有短短十几二十年就要死别,他不甘心。他不仅要他们再无生离,也要他们再无死别。所以他要带走张起灵,他教会了张起灵爱,自己即将故去,张起灵活着只会徒留痛苦。所以吴邪要替他选择。

  可是张起灵真的想死吗?

  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吴邪恐惧着。

  天已经亮了,太阳出来了,尘埃又弥漫在这个破旧的小屋里。吴邪起身收拾好提取费洛蒙的工具,然后把它们重新收进柜子里。他抬腿走出房子,他慢慢下山。那个幻境,自己梦里最后那个笑容,吴邪不想再自己惶惶了,他要做一个了结。

  ……

  吴邪到家的第二天张起灵就回来了,张起灵看见吴邪在喂鸡,然后还重复了一句:“我回来了。”似乎在强调什么。

  吴邪挑了挑眉头:“回来就回来了。你快来喂你的鸡,两三天不吃的,饿瘦了已经,别饿死了。”

  张起灵接过吴邪手里的食碗,然后给鸡喂食。吴邪走进客厅然后又走了出来,张起灵很认真地喂着鸡,没有回头。吴邪走到他身后,声音很轻且带着笑:“小哥,把眼睛闭上,我给你一个礼物。”

  张起灵转身,吴邪笑眯眯地背着手,似乎真的要给他什么。张起灵没有犹豫地闭上眼睛。吴邪举起匕首,刀尖抵着张起灵的胸膛,抵着他跳动的心脏。吴邪用力,刀尖刺进衣服里。

  张起灵倏然睁开眼,他眼眸幽深地看着吴邪。

  吴邪笑着看着他:“小哥,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吴邪看着张起灵,脑子里幻境与梦境交合反复,融合闪现到他的脑子都要炸掉。

  幻境里张起灵的喃喃自语。

  梦境里张起灵意味不明的笑容。

  混杂,融合,慢慢变成眼前张起灵低垂的眼眸,张起灵缓慢地看了吴邪一眼,然后低声:“好。”

  吴邪笑的都看不见眼睛。

  张起灵想要握住他的手,张起灵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吴邪的手背,匕首就掉在地上。吴邪不再笑了,他面容严肃起来:“别。”

  张起灵看着他。

  “你得替我活着。”吴邪说,“我拼了一辈子救的人,死了多亏。”

  “要尽量活着,能活多久就多久,我才不亏。”

  张起灵低头看着胸口衣服被刺破的一点,缓缓到:“好。”

  “笑一下。”吴邪说。

  张起灵有些惊讶,吴邪伸手推起他的嘴角,弧度有些大在张起灵脸上有些滑稽。吴邪笑容很淡,他伸手抱住张起灵:“欢迎回家。”

  意味不明的笑容。

  重复低喃的名字。

  一切的一切。

  在吴邪知道张起灵愿意和他走的时候就已经不重要了。

  那一刻吴邪和自己和解了,他也该和自己和解了。与世界和解是黎簇那个年纪该做的事情,而自己这把年纪该做的是与自己和解,与自己相处。吴邪那在一刻突然就释怀了。张起灵的人生,应该他自己选择,而非让自己左右。或生或死,他都等着张起灵。等着他们一定会有的重逢,不管时间多长。他也会念着张起灵的名字,在没有时间的地方,等那一束光。

  张起灵愣了一下,还未想透吴邪的意思,忽然胖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瓶仔!我来过节咯!”

  胖子从门缝里挤出来,嘿嘿直笑:“今天817啊!你他娘的回来四周年啊!天真非说要过!胖爷我就来了!带了不少特产呢!”

  张起灵去看吴邪。

  吴邪露出一个很嘚瑟的笑容,有着少年人才有的意气与快活:“我就不计较黑毛蛇是谁送来道歉的了。”

  张起灵沉默了,过了一会他说:“蛇?”

  吴邪回头:“蛇。看在里面内容的份儿上我就不计较了,你下次再敢去什么张家不带我,我就把自己绑在你身上,你现在是我的,张家都没份儿。”

  张起灵没有反驳,只转身把碗里的小食扔出去,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胖子提了不少菜,又下厨做了点,加上吴邪之前准备的,已经是一桌非常丰盛的晚宴了。

  “小哥,吃饭了!”吴邪喊了一声。

  张起灵脑子里还是吴邪的笑容,好像知道了什么,他知道了什么?但吴邪叫他吃饭了,他就暂且按下不去想了,他走了进去,和他们坐在一起。

  ……

  山中的夏蝉还在鸣叫,但已经渐渐微弱,没有之前那般嚣张。谁都知道夏天要过去了,连荼靡都已经开始败落,谁都知道夏天马上就要过去了。但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呢?

  对于铁三角来说春意正是最浓的时候。这时候,他们都刚从凛冬出来,带着消融的冰雪,往春天走去。

  2015年8月他们的春天来了,如今2019,一春又一春。

  一春复一春。

  即使夏天都要结束了,也无法阻挡我们的春天来临,它不仅来临,还将年复一年,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他们将生生不息,生生不息。

  【END】

  ……

  ……

  ……

  【后记】

  张海客:“你把族长的黑毛蛇寄给吴邪真的能行吗?”

  小张哥:“就吴邪那护犊子的劲儿头,我们把族长接走不给他点什么,他火起来虐待族长怎么办?”

  张海客:“不至于吧,吴邪舍得吗?”

  小张哥:“……你不懂,我是在帮族长,族长一定会谢谢我的。”

  张海客:“好吧。”

  几日后,张家收到族长寄的一封书信,内容如下:

  【张海盐回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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